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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合街一个整洁肃静的大院里,王伯伯和秦阿姨住在2号楼一层的普通住宅里,这里采光很好,九十年代初他们搬过来便一直生活在这里。虽然儿子忙于工作不在身边,秦阿姨也已经瘫痪十年,而且脑萎缩越来越严重,但年近八旬的他们很幸福。王伯伯身体很好,一直悉心地照顾着她。秦阿姨喜欢植物,这座旧式的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摆满了各式花草,见证着他们甜蜜的生活:王伯伯经常在阳光明媚的上午细心的给秦阿姨修剪指甲;王伯伯也会笑容可掬的推着秦阿姨出现在菜市场里。十一国庆的时候,单位领导还来为他们送上了金婚的祝福。
虽然而十年的瘫痪生活,但并没有让秦阿姨放低自己对形象的要求,她已不能阻止白发的生长,眼角堆满皱纹,脸庞也已逝去光泽。却依然由王伯伯推着她定期去做头发护理,她只穿丝质或纯棉的衣服。
该去公园了,王伯伯将秦阿姨抱进轮椅。抱着丈夫的脖颈,秦阿姨感觉不到当年甜蜜的感觉和他青年的气息,她注视着他,头发是白透了,但是依然那样高大。有时看着丈夫,她总是想哭。丈夫笑她:“你怎么总是像小孩一样!”
公园的梧桐树下,他们晒着斑斑驳驳的太阳。不远处一对对情侣或偎依在石凳上喃喃细语,或相拥而行。她又哭了。丈夫用干枯僵硬的手为她擦去眼泪,皱起眉头说:“又怎么了?”
“五十年了,我对不起你。是我的狭隘,让我们痛苦一生。”
“又开始了”王伯伯心想,五十年的风风雨雨,他们共同度过最艰苦的岁月已经见证了他们圆满的婚姻,但他还是坐下来开始倾听,他终于接受甚至感到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车轱辘话有些喜欢了。
“前二十年,我对你只有恨,恨你不会处理人际关系;恨你像牲口一样工作;恨你不会关心人;恨你没有志气……你不能让孩子们吃饱饭,你不能给我帮上一点忙。我远离你,恨你,甚至不希望感受到你的存在。那年你到四川工作,我知道你累出肝病吐了血,我都没去看你一眼。”秦阿姨开始静静的诉说,王伯伯依旧不善言辞,他眺望着远方,似乎没有听到。
“后来二十年我开始学着接受,然而命运却让我再也不能把你拉回到我的身边。你的心,你的人很远很远……最后这十年,我变成这个样子了,你却回来了。我逐渐想起你的好,想起你为咱家装的水管线;想起你修的自行车……甚至想起你换的门锁。你并不是不在意这个家。”金色的太阳从树叶间射下来,王伯伯为妻子拉拉膝盖上的毯子。
“你和我结婚,后悔吗?”她回头望了旁边的丈夫一眼,觉得自己像一场噩梦,毁了他的一生,也毁了自己。
“后悔啥,你也不容易。现在不是挺好”。王伯伯平静地说。
“我想再活十年,不是我贪寿,这一生,我只想和你再过十年这样的日子。”秦阿姨又哭了。
“知道,知道,你会好的,日子还长……”王伯伯说。也许明天或者过几天,秦阿姨还会在一个合适的安静地点,轻轻摇晃着头说这些话,王伯伯也还会静静地听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