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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场很热闹,很像是一锅沸腾的熬菜汤。小王很久没去了,马路上总是在大兴土木的改造,但城市毕竟有着日新月异的变化,路旁作为绿化的小灌木在真切的尘土中生机勃勃的透出新绿,在很多街口也都增加了明亮的现代化的警亭。
一款体面的货真价实的包,是小王这一阶段的梦想,近几年她并不多买,一则年龄大了,趋于成熟;二则品味提高,但凡入眼的,便是经济能力所不能承受的。处在她这种不上不下的层次,既想要好东西,又想省钱,批发市场便是她首选的去处。穿过拥挤狭窄的街道,路旁小树下面的铁锅里翻滚着油腻的肉块儿;不太新鲜的蔬菜和炖到稀烂的粉条;或者亦不干净的香料,锅边堆积着黑色的油泥。人们已经习惯在路边上的一锅锅蒸腾热浪的鼎沸,它只不过是市场商户们的工作餐而已。走进箱包的批发城,这里的环境较差却是无数民营企业生存和发家的地方,尽管他们有些也具备了精湛的生产工艺和高端的品质,但在一定阶段内他们使用不到优质的资源。小王很清楚这一点,所以有需要的话,她常常到这里筛淘。她很喜欢各式的包,也喜欢钱包,现在包里的墨绿色钱包她很喜欢。虽然朴实却有着皮肤的质感,做工也很到位,用了好几年了,完好如初,这年头货真价实的东西不多见了。无论怎样她总要接受这样的现实。
最终小王还是淘到了一款天蓝色头层牛皮的软包,心满意足的启程回家。此时暮色初降,满街都是要回家的人。公交车站熙熙攘攘,1路车站、62路车站、110路车站、……一个挨一个排列在马路两旁,每个站牌下都有各色等待的人群。人们拎着满载而归的大小包裹,更有情侣们一对对疲惫的等待,小王似乎感到自己新买的包同周围人的格调有所不同。
20路来了,小王竟有了些莫名的预感,她下意识的翻了一下包里的东西,还好,手机、钱包都在。于是拉上拉链,故意将包在腋下夹紧。当车门稳稳的打开,站前的人开始向车上涌去。小王并不想挤着上车,因为等20路车的只有十来个人,然而却身后似乎有排山倒海的人流推着她向前走。挤到车门口,前面却有一个人像是拼命想挤上车却卡在门口。大约一两分钟那人终于上了车。人流开始通畅,陆续有人上车了,小王也上了车。她在空旷的车厢找了个座位坐下来,把包放在腿上,她突然发现包拉链开了。不祥的感觉瞬间涌上头来。她立刻翻看包,手机还在,钱包!钱包不见了!但那是怎样的过程?她一无所知。
“停车!师傅停车,我的钱包丢了。”小王急忙向驾驶员走去。司机为难的看着小王说:“这种事,小偷早走了。我就是停车你也找不到钱包。”
正在这时,车下一片混乱,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人激动的抓住身旁的老实巴交的中年人。中年人穿着白衬衣,朴实的面孔蓄着不大整洁的胡茬,写满了“沧桑、诚实”,像一位刚刚进城不久的诚实的农民工兄弟。“小偷,他是小偷!”年轻人大声喊着:“他偷了我的手机!”
“谁是小偷?”人们的意识略微有些模糊,看样子喊抓小偷的更像小偷。
小王忽然意识到就是这个中年人刚才卡在自己前面:“原来他是小偷!”
“你走还是不走?”驾驶员问小王。
“我下车。”小王感到这是唯一希望,这个钱包不能丢,里面放着各种证件和一份唯一的协议,这时车下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流,大家并未靠拢过来,但所有的人几乎都停下脚步向抓扭在一起的两个人观望。
“他是小偷!他偷了我的手机!”年轻人依然喊着,中年人用力试图挣开青年抓住的衣领,瞪大的眼睛似有慌张却并不示弱。周围人的目光开始收回,各自走开或等待着。
“谁偷了你的手机?你的手机丢了吗?”他大声的质问。
“我的钱包也丢了!”小王对着年轻人喊
“你也丢了钱包?快报警!赶快打电话报警!”紧张的争执中有几个镇静的青年男子悄悄的围了上来,形式似乎越发紧张,年轻人已经被其中的两个人抓扭住,他焦急的向小王呼喊,像要抓住一支拉他上岸的竹竿。
小王慌慌张张拨打110,然而110占线,又占线……那边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,几个人反过来抓扭住年轻人,推推搡搡把他逼到了墙根,“手机丢了?你的手机丢了?”“谁偷了你的手机?”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质问着,小王拨打的电话终于通了,却无人接听。
“谁偷了你的手机?”“他!就是他,他偷了我的手机!”年轻人并不示弱的高亢的声音中似乎夹杂进了慌张。扭在一团的几个人依然吵嚷着,忽然其中一个人弯腰捡起一个半块砖头一样的东西,像年轻人头上毫不客气的砸去。血!一绺鲜血随着年轻人的额头流了下来。
这时小王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:“您好,这里是110报警……”
“我在批发市场车站,这里抓住了一个小偷!打起来了!有人用石头砸了失主的头!”
“现在情况怎么样?”
“跑了!失主跑了,一群小偷追着跑了!"
“好,我马上为您接通离您最近的警亭,请您在就地等待”小王听到对方用优雅的节奏回答。
“多长时间到?”
“您那里人流很多,20分钟赶到吧!”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优雅。
“好!”小王挂了电话,焦急的等待着。丢了手机的年轻人终于不再逞强,他挣脱围攻努力向旁边的一条街跑去,几个人在后面追着。
20分钟过去了,街面已经恢复了平静,似乎满是毫不知情的些人来了去了,目击整个过程的人向水一样消失了,这里好像从来没有,发生过争执,也没有出现过小偷。好在几个拉送货物的三轮车司机,一直背靠着栏杆并未离开,小王依然焦急的等待着警察的到来。
30分钟过去了,小王听见有人说:“来了,来了!警察来了!”顺着几个人的目光寻去果然一辆白色的警车穿梭在穿流的人群中,向这里开来。
车驶过来掉头停稳,从里面钻出两个警察,拿着纸笔大声的询问:“谁报的警?谁丢了钱包?”
“我!我。”小王迎上前去。
“谁是小偷?”警察问
“小偷跑了!”
“向哪个方向跑了?还有谁看见了?”警察问
“向那边跑了,这几位拉货的师傅也看见了,他们一直在这里。”小王指着小偷追赶失主的方向和几位一直围观的送货司机。
一个警察低头记录着,嘟囔道:“问他们,他们准什么也没看到!”
另一个警察走上前去问道:“你们几个见打架了吗?”
“没有呀!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呀!”几个人离开背靠的栏杆热情的说。
小王茫然的观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,所有人都一副各行其是的表情,似乎刚才从来没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一幕。
正当小王开始有些疑惑:“我在哪?刚才发生了什么?”一个警察说:“走,我们往过追追。”
“好吧。”小王上了车,警车在热闹的人群中缓慢的鸣笛行驶。车里很温暖,车载的无线对讲机,不时的发出联络的声音:“老王,6号路那个女的报警,说有个小偷抢了她的钱包,怎么样了?”
“已经处理了,那女的还在,小偷跑掉了。”
“好,马上去9好路口,那里有人打架。”
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
“老张,批发市场那里怎么样了?”小王知道是在询问这里的事情,坐在副驾驶的警察拿起对讲机答复说:小偷向幸福路方向跑了,我们正拉着失主去追追看。”
“好,完活了及时回复,我们很忙。”
“好”
车平稳的驶在热腾腾的街道上,警察打开工作夹开始做笔录:“姓名、年龄……丢什么了?”小王一一回答。录完着警察向车窗外张望说:“你看,没有。什么都没有,我们只能回去了。”
“好吧!”小王说。
在问道身份证号码时,小王说身份证在钱包里丢了。警察说,可以带她回警亭查一下。于是警车驶向批发市场的路口,路上车辆行人十分拥挤,然而不到十分钟时间,便稳稳的停在了警亭门口。
“请您为我的工作情况作出评价。”警察将夹子递了过来,小王在“较满意”一栏划了一个勾,无论怎样她总要接受这样的现实。面对宏大的社会潮流,对于一个懦弱的人只能将自己压抑的更加渺小,这些人所能做的只有适应,并且麻木掉伤痛。
警察礼貌的把小王送出来,客客气气的说:“每天这样的事太多了,真不明白,你们出来打个车多好。为省那几十块钱,一下子丢好几百,你还丢那么多卡,补卡,麻烦着那!”
此刻,城市中到处亮起温暖的灯光,街面更加沸腾,人潮中每一个人都要回到自己的家中。